又是一年杏花雨

周虹秀

微凉的东风吹散了凝重的思绪,凝重的思绪散落在林间草地,遍地思绪被淅淅沥沥的杏花雨淋湿得彻彻底底。又是一年杏花微雨时节,世事变迁,不复当年,我人已不在故乡的土地上,而故人离去的岁月日历增添了一笔又一笔。

晨曦初露,烟雨朦胧。我撑着半透明的小雨伞,拎着长长的灰白色裙角,只身行走在回环曲折的青石板路上,幽静的山林虽不乏怊怊惕惕祭祀的人儿,却也没有繁华都市的喧嚣与纷扰,有的只是那滴滴答答、绵绵不绝的杏雨声和那婉转悠扬的莺啼与燕鸣。我吹着有温度的风,听着有故事的雨,看着粉白色杏花默默飘零,不禁想起香山居士曾言:“风光烟火清明日,歌哭悲欢城市间”。

不知怎的,自己走着走着便出了神,可爱的太阳似乎也与我并肩同行着,一缕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照射在掉落于青石台阶的并蒂杏花上,那两朵杏花很淡雅,也很闪耀。我俯身去拾那孤零零的花朵儿,一张绿油油的树叶忽地落在我的手背上,树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把我的小手遮得刚刚好,就像宋老师曾经轻握着我的手写字一样……

“逆锋起笔,藏而不露;中锋用笔,不偏不倚……”宋老师亲切又温馨的话语萦绕在我的耳畔,久久不散。温热的泪不禁朦胧了我的双眼,隐隐约约之间,我似乎看见了宋老师和蔼可亲的脸,还有他给我授课时一个又一个爱意满满的场面。

“小宇,你说我们走路时,脚是一前一后呢?还是两脚平行走呢?”“当然是一前一后呀!”“你看这个‘行’字,像不像人的两腿?”“像!”“‘行’常表示走路,那既然是像我们的两条腿一样在走路,是不是也应该体现‘一前一后’的特点呢?”我的小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思虑再三后说道:“好像是这样的呢!那请问老师,我们在书写时怎样才能体现这个特点呢?”老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春风般的笑容,温暖得像是能把人心底的阴霾通通吹散,樱桃般大小的酒窝里面没有酒,却总能让我们的心沉醉得深如马里亚纳海沟。他全神贯注地写下两个结构不同的“行”字,随后用他那清澈而深邃的眼眸温柔地望着我说:“第一种写法便能突出该特点,注意左高右低,上下错位。你看第二种写法,便是两边一样长,像不像个跛脚老人呢?”“自然是像的……”幽静的山林中又多了些喃喃自语。无尽的回忆在这场杏花雨中尽情蔓延,我睁大着眼睛,缓慢望向云雾缭绕、细雨霏霏的天空,听说这样可以把眼泪止住,可我眼中的泪终究未能倒回眼眶里,握伞的手愈发用力也愈发无力……

宋老师是爱我的,两鬓斑白却精神矍铄,他总是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来义务指导我学习书法,在天还未亮的清晨,在忙里偷闲的中午,在疲倦不堪的黄昏,我已数不清有多少次了……他无私地爱着他的每一个学生,更将自己的青春岁月奉献给了教育事业,孜孜不倦,任劳任怨。他也经常告诫我们:“现在你们要好好学习,学深学精,待到你们为人师表的一天,也不要吝啬自己所学的知识。我希望你们将来也能尽心尽力地义务帮助每一个爱学习的孩子,不图回报,只求传道,只希望孩儿们都能学好,成为国家的栋梁,让爱与关怀传遍身边的大街小巷。”

宋老师远行了,他去另一个世界传道授业了。他再也不能手把手地教导我们写字了,他再也不能有声有色地给我们讲汉字故事了,他再也不会轻轻拍打我们的背、笑着鼓励我们了……但他音容宛在,他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被我们深深铭记于脑海,他无私奉献的理念深深扎根在了他每一个传承者心底,他助人为乐的精神像夜空中浩瀚的星辰永远长明,他博爱的情怀更是像一望无垠的大海深邃且澎湃。

宋老师没有走,他慈爱的灵魂一直陪伴着、呵护着我们,我想这如老师手一般大小的树叶便是老师无声的关怀与眷念。我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这片似有灵魂的树叶,翠绿的叶面凹凸不平,叶上的脉络纵横交错,许是风霜雨雪的烙印,而每一处清晰分明的印记中,似乎也藏着许许多多关于生命的秘密,待我们去发现和挖掘。

人间最美四月天,清明微雨绵绵,杏花似锦延延,故人归去情牵,感恩永驻心间。多情的杏雨纷纷扬扬,老师的教诲犹在耳旁,浓厚的思念张开翅膀,在清明幽林中尽情翱翔。云山苍苍,江水泱泱,恩师之风,山高水长!我将三杯薄酒,敬向天堂,敬向故乡,敬向您所在的地方!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周虹秀(宜宾市作家协会会员,宜宾学院文艺学部蒋德均书剑创意写作工坊成员)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