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沟桥遐思

申福建

2015年,借着在北京学习的机会,一个周六,乘地铁,转公交,一路询问,我大清早来到卢沟桥,了却中学时的心愿。时光飞逝,转眼三十多年已过去。三十多年不过一瞬,对于有着八百年历史的卢沟桥;三十多年太久,那个懵懂的青春少年已头发稀疏。轻移脚步,放慢呼吸,我怕惊扰这宁静。

乾隆御题的“卢沟晓月”汉白玉碑矗立在桥东碑亭,见证着“卢沟晓月”作为燕京八景之一的辉煌。水源枯竭,永定河作为“河”徒有其名,一条拦河堤,为卢沟桥留下一汪浅浅的水。晨风轻送,柔波若有若无,月影似动非动,天上月色、水中倒影、远处霓虹交相辉映,晨曦一点一点唤醒西山,朝霞缓缓映红古老与现代相融合的北京城。“卢沟晓月”魅力依旧,充盈着新时代的韵味。

卢沟晓月(蓬州闲士 供图,图片来源:四川方志图库)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光脚丫、草鞋、布鞋、塑料鞋、皮鞋,甚至汗水泪水、风雨雷电,像无刃的刻刀,靠时光的力量把花岗石的桥面雕刻得凸凹不平。那是一副具象而抽象的雕刻,蕴涵多少酸甜苦辣,蕴涵多少爱恨情仇。

护栏上的石狮子精美绝伦,悠闲玩着绣球的雄狮,慈爱护着子女的母狮,憨态可掬的幼狮……500多个狮子五百多个造型、500多种神态,百兽之王威武中别有一番可亲、可爱的趣味。虽然没有留下工匠的名字,但这是华夏雕刻艺术的经典代表,走进了马可·波罗的心底——“它是世界上最好的、独一无二的桥”。

卢沟桥(卢沟桥文化发展中心供图,图片来源:中新网)

卢沟桥的石狮子数不清,20世纪60年代通过编目,清点出大小石狮子485个,十多年后复查又发现17个,谁敢断言今后不会有新的发现?因为藏在母亲怀中的石狮子的确太小,容易数漏。

石狮子静静地守卫着卢沟桥,沐浴春花秋月、夏阳冬雪,静观世事沧桑、人间冷暖,护送南来北往的一代代匆匆过客,聆听文人骚客诗词歌赋的极尽赞美。

日军占领下的卢沟桥(新华社发,图片来源:新华网)

可爱的石狮子,你们是驱邪避鬼的神兽,善良的人们对你们充满敬畏。家事不顺、三痛两病,有人从很远的地方前来祭拜,期望得到你们的护佑,虔诚地摆上祭品,点燃纸钱、蜡烛、香,希望和信心一同被点燃。懵懂孩童好奇地摸你们一下,长辈马上咬牙切齿狠着心骂,不是不心疼孩子,而是让他永远记住,摸一下也是失敬。可是,为什么突然间你们身上有了伤痕?有的耳朵缺失,有的尾巴被削掉,有的胸前铃铛被击碎,有的腿短了半截……原来是战争,是那飞速的子弹和飞舞的弹片。石狮子,还疼吗?八十多年的疗养,身体的伤口无法恢复,心灵的伤口愈合了吗?

你们从没想到战斗在这里打响,从没想到因人类的战争而负伤。但是,别无选择。卢沟桥是京师进出中原的必经之路,宛平城是捍卫北京城的军事要塞。卢沟桥一旦丢失,北京城就是一座死城,华北再无屏障。当东洋指挥刀挥向卢沟桥,当东洋炮火轰向宛平,驻守的中国军队别无选择,只有奋力还击。

中国军队在卢沟桥抗击日军的进攻(新华社发,图片来源:新华网)

日本鬼子在我们的国土上未经协商搞军事演习,借口士兵失踪,要求强进宛平城,这是什么强盗逻辑?这是怎样的倚强凌弱?别以为中国人是真正的东亚病夫,“真的勇士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在民族大义面前,纵然牺牲生命也绝不会退缩。即使一个连最后只有4人生还,脑子里也没有“投降”二字,“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不是豪言壮语,这是马革尸还、为国捐躯的中国军人精神。五千年延绵不绝、历久弥新的中华民族,历经了多少残酷战争的磨练,创造过多少“抵御外辱、重振乾坤”的奇迹,怎会臣服于日本鬼子的淫威?

“轰轰轰”“砰砰砰”,密集的枪炮声震动了山河,唤醒了沉睡已久的东方“睡狮”。“牺牲到底、抗战到底”“驱除鞑虏、还我山河”的民族呼号在中华大地响起,全面抗战的序幕就此拉开。1937年7月7日,一个永远记入华夏史册的日子;卢沟桥,中国全面抗战的里程碑。

卢沟桥事变后的第二天,宛平城门口警戒的士兵和入城的民众(图片来源:镜眼看老兵)

节庆、饮食、语言、文字、书法、信仰、建筑、服装、礼仪均源自神州,有着“一衣带水”的深厚友谊,日本人为什么多次以小搏大、侵犯神州大地?为什么年轻的心残暴到以杀人为乐,甚至进行杀人比赛?原来是军国主义蛊惑了人心,是对中国的贪婪吞噬了良知。本该在岛国过着或轰轰烈烈或平平淡淡的生活,却跑到神州大地来制造战争的灾难。你们恨不得站出来,驱走他们的心魔,唤醒他们的良知,甚至盼望一阵风把他们吹回岛国,但侵略者哪里听得到你们正义的呐喊和善意的劝解?没有头撞南墙他们怎么会心甘情愿回头?

你们怎能不为那密集的枪炮声担心?你们怎能不为结实的肌肉被子弹洞穿而心疼?你们怎能不为生命之花就此凋零而落泪?都是生龙活虎的年轻生命,都是家有父母、兄弟姊妹,都有知己朋友,如果没有战争,他们也应该成为朋友,可战争,让他们成了枪口下的敌人。你们的身上被鲜血染红,有鬼子的血、有中国军人的血,那是耻辱与光荣的交集;你们的身上有鬼子留下的伤痕,也有中国军队留下的误伤,那是伤心裂肺与剜心报国的情感差异啊!

和你们身上一样,宛平城墙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弹孔,那是侵略者罪恶的见证,也是英勇不屈的民族精神的见证。我惊异地发现,这么多的弹孔,居然没有一个鸟巢,难道嗅觉灵敏的小鸟还能闻见那硝烟的余味,至今心有余悸?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就让这耻辱而光荣的伤疤永远留存,成为华夏儿女心灵的清醒剂,成为世界和平的警示灯。

靖国神社,安放着战犯的亡灵,日本多任首相前去祭拜,为军国主义的幽灵招魂。日本教科书歪曲侵华历史,把战争责任强加给中国,甚至鼓吹侵略“造福”亚洲,掩饰那惨绝人寰的暴行。烟波浩渺的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是中国的固有领土,但日本却强词夺理,妄图据为己有,美国也趁机插一杠子,提出“重返亚太”战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2015年7月16日,不顾在野党和日本国民团体的反对,凭执政党的赞成票,日本众院全体会议通过了解禁集体自卫权的安保相关法案,为日本自卫队出兵海外、行使集体自卫权迈出重要一步。这是日本军国主义抬头的具体表现,为华夏儿女敲响了警钟。

手撕鬼子、裤裆藏雷、手榴弹炸飞机、一个人徒手战胜日本一个中队、狙击手、现代武器、现代装备,“我爷爷9岁就被鬼子杀害了”“同志们,八年抗战开始了”……抗日神剧一次次颠覆史实,一次次突破思维的底线,把抗战娱乐化,表面上看,是在丑化日本鬼子,褒扬中国军民的神威,可那与事实严重不符啊!如果日寇那么弱智,怎能侵略中国?如果杀敌真的那么容易,抗战何需十四年?娱乐搞笑中,人们会淡忘战争给中华民族带来的深重苦难,会低估战争的艰难曲折。为了提高收视率,抗日剧可以在艺术上下功夫,但不能胡编滥造,混淆历史。真实的历史不容戏说,否则,人们会忘记真实的历史。

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宛平城内的中国人民抗日纪念馆正在闭馆扩建。虽然没能参观,深感遗憾,但因为要举办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纪念活动并举行大规模阅兵仪式,作为一个中国人,我感到由衷高兴并充满期待。

不远处,卢沟新桥车水马龙,京石高速路车辆川流不息。新时代的中国正奋力赶超,2010年中国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虽然还面临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但我们前进的步伐坚定而从容。当看到五星红旗登上月球,当看到辽宁号航母正式启航,当看到中国高铁走出国门……我们有理由坚信:我们的祖国一定会越来越强大,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一定能实现。

中国梦是和平的中国梦,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中国这头狮子已经醒了,但这是一只和平的、可爱的、文明的狮子”。你们不就是中国这头狮子的具象吗?

卢沟桥,历史的见证;卢沟桥的石狮子,未来的昭示!

写于2015年4月,2022年7月7日改定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申福建(中共内江市委党史地方志研究室主任)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