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沉醉的晚上

方仲贤

春风沉醉的晚上，桃花香气在空气里微微地飘溢，荡荡地回旋。

我披着衣在动荡的暗淡的大桥河流前面站着。家乡美丽的河流，在暗夜里闪着光，像佳丽与我热恋中的那双眼睛，在月光下含情脉脉，又似鱼鳞一样的闪亮。

河流带来一些远方潮湿的水的气息，水藻的气味，鱼的腥味。河流是幸运的，它从很远的地方走来，把人类的想象拉长了。在水的流动里，好象蕴藏着人生的哲学。但是，这是怎么也说不清的。就站在那里，看它在黑暗里，慢慢地缓缓地，一直流向远方。

回想去年春天的晚上，在晚上的沟边，我同佳丽出来散步，我们突然遇到一只受伤浮在岸边旋转的桃花鱼。我一把捉住了它，想在一个浪漫美好的夜晚，愉快地把它变成我们碗里的美味。可佳丽她坚决不吃。我做了一件多么不浪漫的事情，正如佳丽骂我“残害生命，人祸比天灾更可怕”。

又一次在田野里，油菜花满地金黄烂漫，像一幅美丽的锦缎铺在大地上。我们在自己生命的春天里，在这个黄昏里，出来散步。田野的花草打动了我们，我们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和爱情的甜蜜。佳丽说：“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佳丽她总是想到别人，我说她管得太宽了。她指着我把嘴一噘说：“自私！”

站在楼上，佳丽把头倾靠在我肩上，看着楼下的一片桃花。像水一样柔柔的、粉红的月光，像美丽的婚纱舒软地披在佳丽身上。我赶忙关了灯，生怕这灯光捣碎这迷人的夜晚。在窗前站了很久，佳丽啊，在我心中如同掌上明珠，捏紧了怕捏碎，放松又怕远飞……

春风沉醉的晚上，轻柔的风把一切美丽都吹到我们的生命里来了。电视上看到武汉新冠肺炎患者逐渐减少，看到全国各省舍生忘死奔赴武汉抢救生命的抗疫大军，把生的希望让给老百姓，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可我堂堂一米八的男子却坐视家里，还阻拦佳丽奋勇抗疫，内心感到愧疚不安。我睡不着，想拥抱住这如水的月光。我想让这如洗的月光，把我内心里所有的黑暗都驱逐出去。让月光将自己的心灵清洗干净，才能得到醍醐灌顶的彻悟。

只有在这样被月光洗礼的夜晚，佳丽她才会原谅我。     

今晚月光又把桃花巧梳一番，像佳丽抗疫出征武汉的笑盈盈的脸，她身着红衣，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   

记得大年初一夜晚，她临走时我与她大吵一场。我千般阻拦，万般愤怒，一个身孕三个月的妻子全不顾我即将当父亲的感受，不同我商量向组织立下请战书连夜奔赴武汉重灾区抗疫。我大骂她什么“舍小家为大家，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全是高调，可她头也不回匆匆走出了大门……

我每天都打开手机要佳丽与我视频，电视上说武汉当地医院有的医生被感染丢了性命，我怕佳丽她……

天哪，盼了她十多天，佳丽她终于上线了！她从手术室出来笑眯眯地摘掉防护面罩。我问她，她眯起双眼叫我不要随便外出，出门必须要戴上口罩，等把阻击战打完，回家与我过生日。我说：“什么都不想，只要你安全回来。”说到这儿，她又一转身挂了机，匆匆去了岗位。结婚两年了，今天才有这种感觉，佳丽她将注定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瞬间。在家我总责怪她唠叨，今天想她唠叨，可，我眼泪不知怎的滚了出来。   

这就是生活，两个人的喜怒哀乐，两个人的争争吵吵，两个人的磕磕绊绊，两个人的卿卿我我，两个人的相濡以沫，都在时间的洪流中，汇聚成点点滴滴，成为幸福的日子。佳丽她不是党员，可她工作太认真，总是为别人着想，把节假日让给同事，不肯休息。她还常扯住我耳朵骂我太自私。虽那样骂我，可她能天天使我快乐，开心。我从来不相信礼花一样的爱情，我相信过日子，再伟大的东西都是过出来的……别相信礼花，那不靠谱，靠谱的是柴米油盐，日复一日，平淡中闪耀着的光辉。 

听她闺蜜阳阳打电话告诉我说，佳丽她在短短的十八天中奋力救治了32个患者，可她从未与我提起。她给我留下了这场灾难中的记忆，我为她自豪。我可以骄傲地说：“我老婆曾佳丽，她在国家危难、百姓生命受到威胁时，毅然挺身而出，奋勇向前，她没有漠视民间百姓，践踏生命尊严。在这春风沉醉的晚上，佳丽在我心中无比伟大！

（作者系荥经茶厂退休职工，雅安市作家协会会员）

 作者简介

方仲贤，雅安市作家协会会员，曾任《重庆文化报》特约记者，荥经县作家协会秘书长。作品散见《重庆文化报》《东方潮》《四川工人日报》《四川林业报》《四川农村报》《雅安日报》《上海文学》《北京文学》《辽宁文学》《长江文学》等报刊及网站。2008年作家出版社出版个人专集《太阳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