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红 最忆是通江
一个大巴山区折射的历史光辉,84年过去,依然焕发异彩
套用“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列主义”的话,84年前,1932年12月18日的通江县两河口镇,越秦岭、翻巴山从天而降的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一声枪响,为四川开创了史无前例的一大苏区。红军入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建立起广阔的川陕革命根据地。两年半里,枪林弹雨,天翻地覆。风卷红旗如画,撼动全川,震惊中华。
红色首府缘分,造就罕见革命胜地景观
川陕苏区极盛时期,红军从入川时的4个师1.5万人,达到5个军8万多人。区域发展东起城口,西抵嘉陵江,南控营山、渠县,北据陕南镇巴、西乡、宁强,面积4.2万平方公里,约700万人,纵横24个县市,被毛泽东誉为全国“第二大苏区”“是扬子江南北两岸和中国南北两部间苏维埃发展的桥梁。川陕苏区在争取苏维埃新中国的伟大斗争上,具有非常重大的作用和意义。”其中,通江的显著,在于它举足轻重、引领全局的首府和大本营地位,以及由此承载的特殊奉献与巨大牺牲。
1932年岁末大巴山的寒冷,不敌两河口冬天里的一把火。赤焰所及,在“干柴”遍地(穷困已极且富有反抗传统)的巴山地区顿成燎原之势。
红军的步伐快得惊人:12月18日入通江,25日克县城,26日总部各机关即入驻,29日川陕省临时革命委员会在通江城宣告成立,同日,川陕苏区最高军事指挥机关———中共中央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进驻,并颁发了第一张布告。新年伊始,1933年2月7日,川陕省委第一次党代会在县城召开,2月17日,又召开了第一次工农兵代表大会,分别选举产生了中共川陕省委和省苏维埃政府。党、政、军首脑机关及相继设立的总经理部、保卫局、法庭、财经委、税务总局、工农银行总行、省委党校、兵工厂、总医院、石印局、总工会、戒烟总局、少共省委、反帝拥苏大同盟等完整机构,总体上均长驻通江,通江由此成为川陕苏区的首府与大本营。军事、政治、经济的重大部署与战略指令,皆从这里发出。
通江县城文庙背后,由红军创建并命名的列宁公园,历经风雨,至今依然郁郁葱葱,园内一座民国初年的西式小楼“五一村”,是川陕苏区最高领导人、中共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张国焘的住地,也是红四方面军主要领导人总指挥徐向前、总政委陈昌浩、总参谋长曾中生、总政治部主任张琴秋,省临时革委主席邝继勋、省委书记袁克服、省苏维埃政府主席熊国炳、总经理部部长郑义斋等举行重要会议的地方。
后来的国家主席李先念、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廖承志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王树声大将等446名将军,也曾在通江境内进行过艰苦卓绝的战斗,留下了大批革命遗迹和珍贵文物。通江本土,也涌现了10名将军。
在通江,至今还完整地保存着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总政治部旧址。该旧址系明代文庙建筑,占地2460平方米,1982年辟为“川陕革命根据地军史陈列馆”,馆内收藏着2000多件红军留下的珍贵文物。1992年更名为“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旧址纪念馆”,2005年重新布展后对外开放。胡耀邦总书记、江泽民总书记曾先后为纪念馆题写了馆名,这里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通江各地还保存着1300多幅红军时代的石刻标语,其中,“赤化全川”和“平分土地”闻名遐迩,是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赤化全川”位于通江沙溪镇左侧红云岩上,岩顶部所刻“赤化全川”四个大字,字迹工整,笔力遒劲。由巴中恩阳河一张姓教师书写,錾字队用了4个月才刻成。每字26平方米,字高5.5米,宽4.7米,笔划深0.35米,宽0.7米,笔画槽里可躺卧一人,字间距为7.1米。红云岩雄据万谷之巅,离岩三、四十里远,标语字迹也清晰可见。由于岩高字大,红军北上后,字迹仍难被毁去,长存至今,一如当年。
通江保存着的数百幅红军壁书墨迹中,以太平乡壁书文献规模最大。这幅壁书写在居民住房的墙壁上,整整占据了26栋墙壁,近120平方米,全文记载了中华苏维埃第一次代表大会颁布的《劳动法令》《土地法令》和《十大政纲》三个重要文献。
在通江,还有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全国规模最大、最集中的红军烈士原葬陵园———王坪烈士陵园。园内安葬着7800多名英勇牺牲的红军烈士。烈士墓碑题词和图案是当时红军总医院政治部主任张琴秋亲自书画的。正面题词是“红四方面军英勇烈士之墓”,两边的对联写着“为工农而牺牲,是革命的先驱”,碑顶刻有镰刀斧头图案,碑座则有长枪、短枪浮雕。
“川陕”首府、红军之乡的红色氛围,在通江真是“浓得化不开”,别有一番直击人们心灵的震撼力。
可歌可泣之“歌”:奠基“第二大苏区”
在通江红土地上踏访、探寻,尤如展长卷,读异书,不尽奇观接踵而至,波澜壮阔。见闻感受,用“可歌可泣”方能表达。
红四方面军与通江人民的交融,铸成了“使蒋介石与四川军阀”“发抖”(毛泽东语)的中国“第二大苏区”的坚强基石;川陕苏区烽火历程,孕育出“智勇坚定,排难创新,团结奋斗,不胜不休”的红军精神(即1934年11月通江毛浴坝会议制定的红四方面军16字训词)。感天动地之功,尽在其间。
在仅仅两年半的时间里,便造就出如此众多的丰功伟绩,让人惊讶。今天看来,其可圈可点之处,仍比比皆是,精彩纷呈。
择要而言
“川陕苏区是枪杆子打出来的”(徐向前语),红军在通江打了上百场仗,共歼敌6万余人,最有名、最关键的一仗是空山坝战役。1933年初,刚满一岁的川陕苏区以1.5万兵力,应对6万川军田颂尧来犯之敌的三路大围攻,用“收紧阵地”的办法(与中央红军“诱敌深入”齐名),最后将敌诱入空山坝,分割奇袭,3昼夜激战,全歼敌人7个团,打垮6个团,歼敌4千余人,俘战5千多,由此扭转全局,成为红军战史的光辉篇章。
此外,不战而去人之兵,则以长期以来未受到研究者重视的红四方面军与陕西杨虎城十七路军订立巴山秘密协定为典范。红军充分把握抗日形势的变化,与对方在通江至汉中之间穿梭往返,终于达成互不侵犯及默契反蒋的协定。这一着非同小可,它使得大巴山500里战线长期无战事,让川陕苏区不致腹背受敌。通江与汉中之间还建立了秘密交通线,情报、物资、人员的通达,对红军更如雪中送炭。
战事频繁之际,苏区的政权建设、土地改革、工农青妇少群众运动及工商文教诸多社会发展事业居然也有条不紊、迅速铺开,建树良多,真是了不起。
据统计,当时在通江兴办的各类工厂达200多个,有兵工厂、造币厂、铸锅厂、铁厂、被服厂、纺纱厂、织布厂、染布厂、斗笠厂、草鞋厂、盐厂、碗厂、酒厂、纽扣厂等等,最大的工厂有工人2000多人,全县工人总数达到3万多人。大文化方面,不但设立了文教委员会、社会文化局、国家出版局等,还办有红四方面军总医院、川陕省工农总医院等医疗机构,建有列宁公园、红场等文体场所和工农剧团等文化团体,办有彭杨学校、护士学校、省委妇女学校、青年团校、工农中学、列宁小学等军地学校,办有《共产党》《红军》《少年先锋》《经济建设报》《战旗报》等报纸37种,出版有《中国共产党十大政纲》《列宁主义初步提纲》《中国共产党章程》《干部读本》《卫生常识》《革命歌舞》等26种书刊,红色歌谣、文艺演出、石刻标语,更是满山遍野,撒落民间。
苏区的功绩,可以说都是军民共建
一大典型例子是,1933年10月红军开展宣(汉)达(县)战役,一举摧毁了川东王、老军阀刘存厚多年经营的老巢,缴获辉煌。要把总量达万吨的战利品搬运到苏区首府,难于上青天!通江人民和川陕根据地的各处群众,在硝烟未息的恶劣条件下,开路、建驿站、搬运同时进行。秋雨泥泞,数百里途,每日万人负重,历时一月,终将包括兵工、造币、铅印三大厂全部设备、原材料在内的物资全部运到通江。20世纪30年代如此壮观的“巴人移山”图,不知有没有艺术家把它镌刻进历史的丰碑?
壮观之后还有奇迹:刘存厚建兵工厂,前后四、五年方才投产,经过大搬运一路损伤丢失,在通江山村,几时才能恢复生产?结果难以置信———不到两月,这座兵工厂就全部投产!
可歌可泣之“泣”:“整整一代人的牺牲”
没打过仗的唐代诗人杜甫有句:“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打过仗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元帅诗人陈毅在受勋之时,也曾别有感慨地吟诵起古人的诗句“一将功成万骨枯”。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正所谓———“血染的风采”。在生命这个意义上,通江人民付出的代价非同一般。
据统计,当时仅有23万余人的通江,就有5万人参加红军,3000多名通江儿女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红军和地方武装中的骨干,还有近5万通江儿女参加游击队、赤卫军、民警队、女子独立营、儿童团等地方武装与支前组织,红军战略转移时共6万人随军北上。新中国成立时,追随红军革命的6万通江儿女仅存4000多人,5万余人为中国革命献出了宝贵生命,建国后经人民政府追认的烈士6000余人。红军走后,还有不知其数的革命者、红军家人和亲属被反动派杀害。有关研究者的结论是:“通江为共和国的诞生整整牺牲了一代人”。此言不虚!
还有一种牺牲,岂只出师未捷,而是死于“莫须有”。这样的牺牲,只好用沉重与悲壮来为之述,为之泣。
通江的历史记忆中,此情此景,并非罕见
因王明错误路线、张国焘“左”倾错误政策导致的肃反扩大化中,邝继勋是含冤被害者中较为典型的一例。邝继勋1926年入党,战功卓著,威信很高。他就任川陕省临时革命委员会主席之职才一年多,便被诬陷为“国民党改组派”“右派”遭逮捕,1933年6月被秘密勒死于通江洪口场,年仅36岁。他的尸体是由苏区群众私下埋葬的。
活着的人也承载着别样的牺牲
出生于通江春载乡擂鼓寨的赵有义88年的人生,可谓大波大折。红军入川,他因裁缝身份被选为工人代表,随即入党,成为县苏维埃主席,1934年川陕省戒烟总局成立又出任局长。赵有义工作风风火火,废寝忘食,他下猛药,讲方法,终将为害甚广(包括红军内部一些官兵)的巴山烟害打了下去,整个苏区吸鸦片的人有70%戒掉烟毒。赵有义在红四方面军之后的“南下”中,因病在甘孜成为“流落红军”,颠沛流离回乡之后,熬到解放,选为乡长兼农会主席,在地方宗派、历史恩怨的作用下,被错划成分,当了30年“冤枉地主”。当他弥留之际,屋门上贴着“三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征北战人”的对联。
弹指84年,走进通江,巍峨新城内外,遗址犹存,举目皆是。红军广场上,新世纪的男女老幼,以矫健奔放的姿态,在身前巨幅浮雕中红军将士的凝视下即兴歌舞,“十送红军”的乐曲,绕城绕山,不绝于耳,不绝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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