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妈

李 靖

老妈,我此生最为亏欠的人。

时间,何曾饶过谁。古稀风浊之年,满头秀发早已花白且稀疏;一双明亮如泉般清澈的眼睛已然蜡黄干枯;耳朵受累于职业病的关系几乎失聪;牙齿的下岗说话已然含糊漏风;岁月,没有静美的温柔,年轮的雕刀凶狠无情,在她那原本清秀的脸上刻满了沧桑的沟壑;略显佝偻的身体,即便是昂首也不再挺拔。这便是我的老妈,她真的很老了。

老妈,生在旧社会长在新中国。虽从小天资聪慧,心灵手巧,但家庭清贫,姊妹众多,小小年纪就承受养家糊口的担当。14岁进入邮政系统工作,36年青春在大小凉山流淌,谱写出人生最美芳华的篇章。

老妈,也曾经憧憬过浪漫的爱情。但,那个特殊的年月与老爸的结合,浪漫仅限于柴、米、油、盐、酱、醋、茶中的琐碎。然后,就有了我。

我从小就体弱多病,老妈总是三天两头带着我往医院跑。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为了给我补身体,好吃的东西都进了我的碗里,老妈碗里总是那几块可怜的咸菜。好不容易等到吃鱼,老妈总吃把肉扒拉干净的鱼头,以她的话说没肉的鱼头啃着才香。当时我以为鱼头一定是很好吃的东西,直到我为人父时才懂得其中的奥秘。我,从此也“喜欢”上了没肉的鱼头。

老妈,不辞辛劳地操持着这个家,她是我家的“四大员”:是“运动员”,她每天上下班都风驰电掣徒步小跑几公里,就是为了让我们每天都能按时吃上热乎的饭菜;是“会计员”,她时刻都计划盘算着每月那一点点可怜的布票、肉票、粮票如何开支;是“饲养员”,她不仅饲养几十只鸡鸭改善我们的生活,也顺道“饲养”着我们;是“情报员”,哪里放坝坝电影了,哪里处理东西了,哪里供应新鲜蔬菜了,哪里可以捡到免费的柴火了,她都好似八方有耳,对一切情报都了如指掌,尽在把握中。

终于,我上小学了。我没有继承老妈的聪慧与乖巧,既愚钝又顽皮。学习不好也就算了,还隔三差五给家里惹祸,不是把张家的猫打了,就是把王家的窗户碎了。老爸,军人出身,信奉的是“黄金棒下出好人”,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一顿“笋子炒肉”不能解决的事情,如果有,那就再来一顿。我就这样天天被老爸暴揍,身上常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可打完伤还没消,我又犯事了,于是乎,又被再打一顿,周而复始没完没了。老妈不干了,怒斥老爸的暴行,甚至用上了离婚相要挟,这样老爸的“暴行”才稍稍有所收敛。你说怪不怪?原本体弱多病的我常常被老爸打,身体却打好了,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贱皮子”吧!

说起来也是,小学到初中从未做过给父母长脸的事,作文写得不怎么样,但检讨书那是写得出神入化。每一次家长会都是老妈参加,每一次她都留在了最后。当然,留到最后不是老师请吃饭,都是老师如数家珍将我学习情况与表现给家长进行一个沟通。说是沟通,其实就是老师的控诉,在老师眼中我简直是劣迹斑斑,罄竹难书。老妈一边听老师磨得起茧的控诉,一边心中默念上百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亲生的,亲生的......”

老妈对我很是失望,虽每次总是语重心长给我谈心,我也每次痛哭流涕表示要痛改前非,但是,没有但是,我还是一如既往惹老妈生气。很多年后,老妈得了高血压,怀疑就是我读书时给老妈气发的。

还好,再是不堪的日子总会过去,再是混蛋的儿子总会长大。我终于走入了社会,有了稳定的工作,也不再是那个顽劣的少年了。老妈,对我还是有操不完的心。一天唠唠叨叨,早晚叮嘱“添衣早睡,注意身体哦!”吃饭叮嘱“没事还是要多看点书,今后好考公务员哦!”出门叮嘱“不要去管闲事和人打架哦!”好不容易看一会电视也要叮嘱“你好久耍女朋友嘛,早点结婚我还可以给你带一下孩子嘛。”唉!老妈的唠叨没完没了。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以为还算一棵葱的我,背着老妈偷偷地把工作辞了,开始了闯荡之路。可理想的丰满,真的抵不过现实的骨感。创业、打工一次次失败,加上没有认真经营,婚姻破裂,我跌落到人生的谷底。老妈,来到了我身边,她没有责备我,还不断开导我,鼓励我。她说:“没事,谁不遇到点坡坡坎坎哦,只要你自己不放弃,没钱老妈给你,我的退休工资能养你一辈子。”在老妈面前,我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老妈,伴我走过了人生的至暗时刻。

岁月,水静流深让我成长。老妈,却一天天老去。我就像风筝越飞越远,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儿行千里母担忧”,老妈,总是默默地支撑鼓励着我。

我每次回家都会带回很多礼物,可给老妈的礼物却最少,久而久之老妈甚至嫉妒起老爸来,常常在老爸面前说:“看看,儿子小时候你这么狠的打他,长大了却对你这么孝顺,唉,我就没人心疼了。”

老爸,终于离开老妈到了另一个世界。老妈,没有嚎啕大哭,平静且从容,她的坚强韧性超乎我的想象,她把对老爸的那份爱轻轻地包裹珍藏。

老爸走后,怕给我们子女们增加麻烦,老妈就一个人在老家孤单地生活。她说:“我身体好,还能自己照顾自己,你们工作这么忙,就不要给你们增加负担了。”

老妈,虽然年纪大了却时刻关心着我。大宝、二宝出生时,老妈拖着早已年迈的身体,拎着大包小包不远千里风尘仆仆来到我身边,帮我照顾妻子和孩子。月子里,老妈煲的各种滋补汤让爱人产后恢复,奶水充足。所有大人小孩的衣物老妈都仔细洗涤,甚至孩子洗澡都是老妈亲自操作。待到孩子满月,妻子产后完全恢复,老妈又如同来时,云淡风轻地回到老家,只是在老妈心里更多了一份对孙子的挂念。

老妈,虽爱唠叨,其实也是一个不善表达的人,对我的爱从不说出来,只是在平淡中自然地流露。我每次带孩子回家,她不顾年事已高,总亲力亲为操劳我们繁琐的一日三餐,待到要走时,她总是把平日里积攒下的最好的东西一股脑塞进我背包。然后,又开始新的一轮的期盼、积攒,反反复复,一直如此。

得益于老妈的耳闻目染,我是勤劳的。不仅熟练掌握生活上各种生存技能,而且还烧得一手好菜。秉承了老妈的善良,参加抗震救灾,抗洪抢险,做了一个纯粹的人;沾染老妈些许的灵气,成了业务能手,开始写作,获得了很多荣誉;在条件允许下,我都是以这样那样的借口让老妈帮我领奖,我想把那份喜悦第一时间分享给她。

当老妈一次次颤颤巍巍地走上领奖台,接受全场的鲜花与掌声时,我想老妈心中是自豪的。

老妈,陪我慢慢长大,我陪她慢慢变老。有妈在,家就在。老妈也成了我远方最大的牵挂。

还好,时光不弃,老妈还身康体健,我还有机会好好去孝敬她,去弥补我多年以来对她的那份亏欠。

母亲节快乐!老妈,我爱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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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李 靖(雅安市作家协会会员)